来源：中国教育报   2011-06-28

有些办学指标能较好地反映学校的某一个侧面，可以被用作评价一所大学优劣的部分参量；有些办学指标的真实含义被误解或被夸大，作为评价指标的逻辑性值得探讨。

评价一所大学的办学水平，一般需要选取诸多办学指标，并设定每项指标所对应的分数或相对权重，统计总分后便得知其排名前后，大学排行榜的工作原理便是如此。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不同版本的大学排行榜中，各大学的排序位置并不完全重叠，有时相差甚远，究其原因是所选取的办学指标及相对权重各不相同。此外，由于价值观、知识结构等方面的原因，一所大学在不同人群心目中的地位往往也不尽相同。总体而言，一所大学在国内外所享有的声誉与它的真实水平和贡献度密切相关，还依赖于各种办学指标的人为选取、相对权重设置、公众认可度等因素。

办学指标及相对权重的人为设置反映了操作者对其重要性的认识程度。既有客观的一面，也有主观的一面；既有合理的因素，也有不合理的成分，而且往往带有时代性。尽管如此，此类评价体系对众多大学发展的导向作用是应当引起重视的。

基础性指标反映实质与内涵

对于一所大学最基本的、反映其实质与内涵的描述，组成基础性指标体系，它们是根本性和决定性的，是其他一切办学指标的基础。如果学校不够优秀，即使某时某刻可能出现某项重大指标的突破，那也只是个别现象的涨落而已，必然不可持续，因为缺乏支撑整个大学形象长期矗立的基础。

例如，关爱学生是基础性指标之一。任何一所世界一流大学均对学生充满着关爱，关爱他们成长的每一个环节，包括身心健康、专业学习、综合素质、文化生活、未来就业等。仔细研究世界名校的种种做法，这种关爱到达了极其精细的程度，包括大学4年各专业的培养方案，每一门课程的知识体系连贯性，每一节课、每一个实验的内容安排及学习方式等。一流大学对学生的关怀无所不在，极度人性化，甚至连学生的恋爱、家庭，以及师生关系等问题也考虑其中。究其原因是一流大学均有一个共识：学生的未来即学校的未来！

优良学风也是基础性指标之一。如果一所大学的学生不努力学习，教师缺乏诚信，师德师风不佳，其成果（包括各类毕业生、科研成果等）的质量和可靠性将被社会所质疑，也不能成为一流大学。另外，类似的基础性指标还有很多，如服务教学科研的效率及人性化程度、学生综合素养的培育、高雅校园文化的传承、人才成长环境的优化，等等，它们均不可或缺，具有“一票否决”的基础性作用。

辩证对待数字与非数字指标

总体而言，一所大学的办学指标可分为两类：数字指标与非数字指标。

数字指标可用数字描述，如论文的篇数、科研经费的总数、奖励的级别和数量等。数字指标的优点很多，如一目了然、具有可比性、公众比较容易接受，等等。但其局限性也十分明显：5篇论文是否一定比1篇论文好？80万元的科研项目是否一定比8万元的科研项目重要？30万字的专著是否一定比3万字的专著水平高？

非数字指标一般很难用数字直接描述。例如，学校在各方面对学生的关爱、创新严谨的学风、管理效率等。在我国，许多大学对每一位教授为本科教学的付出设立了下限，比如每学期至少开设1门课，保证72学时。殊不知一位教授对本科教学的真正贡献根本无法用课程数、课时数来描述。尽管人们已经意识到了非数字指标的重要性，但由于它们很难被精确描述且不便于相互比较，国内外几乎所有的大学排行榜均没有将其直接纳入统计之中，这也是导致大学排行榜所排出的名次引发诸多争议的原因之一。

当然，数字指标与非数字指标的区分是相对的，它们可以相互联系、相互转化。两者并举才是上策。仅仅重视数字指标既不科学，也是急功近利的；忽略数字指标，片面强调非数字指标，也是不能令人信服的，有时还可能导致学风不正或学术腐败现象的蔓延。

在非受限指标上寻求突破

从另一角度分析，办学指标还可分为受限指标与非受限指标。

受限指标的获得要受到外界很大程度的限制，要突破这些限制有时是极其困难的，如博士学位授予权的获取、国家实验室的命名、诺贝尔奖的评选等。原则上，每一所学校均可以努力争取，但最后能否获得，甚至是否被允许去争取获得，均不由学校自行决定。

非受限指标是指获取时所受到的外部限制较小，只要通过自身长期努力，便可能有较大的突破，如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申请、办学特色培育、内部管理模式创新等。对于非受限指标，尽管要力争突破也同样是有很大难度的，但毕竟是可能的，是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达到的。

例如，创新举措一旦推出，受到外部竞争或限制的可能性往往较小，因为它们出其不意。又如，具有鲜明特色且不可替代的学科的建设，一般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外部限制，即使有竞争也处于比较主动的地位。类似于中国书画、中医学等学科，其发展受到国际因素的限制相对较小，它国也很难与之争锋。可以想象：要在中国复制一所“哈佛大学”显然是不明智的；要在欧洲建造一流的东方建筑大学也是极度困难的，因为此举与整个东方文化背景相关联。

一位理想的教师应该是距离圣人最近的人。他知识渊博、学风严谨、人格高尚，对学生充满着关爱，富有强烈的责任心。一所大学会聚了多少类似的理想教师？他们是否经常耐心面对一群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学子？是否能在充满“锐气”和“豪气”的热血青年心目中竖起一座座丰碑？理想教师的培育、会聚，以及其作用的发挥，能够铸就一所大学博爱、严谨、创新、追求真理的气质。这是非受限指标的一个典型例子。

在很多情况下，争取受限指标是有限的，有禁区的。而争取非受限指标，其效果可以是突变的，有可能使学校的办学水平在一定时期内产生质的飞跃。

 微观指标决定办学水平高下

在大学的教育中，夯实专业基础、提高综合素养、适应社会实际需求等方方面面，需要微妙平衡。对于不同学科、不同学生、不同阶段，应该有所侧重。学校对每一个专业培养方案和每一门课程教学大纲的提出与审查，应该是慎之又慎的。一位教师在上课之前，可以花几分钟回顾一下教案，也可以花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精心备课。一门课或一节课，是否设置、听与不听，学生的未来应有所不同。

在我国，反映一所大学教学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是该校获得教学成果奖的项数，这是一项宏观的结论性指标，当然是重要的。但正如前文所描述的那样，在教学成果奖的背后还有许多更加精细化的教学环节，即微观指标，它们对教学水平的影响是基础性和根源性的，尽管我们还无法将这一项项微观指标直接纳入评价体系之中。

一件玉器的昂贵价格主要取决于玉石材料的选取和精加工的思想和方法。对于考入大学的优秀青年，用何种方式来培养他们？这种方式的先进性和精细程度决定了这所大学的真正办学水平。

评价一所大学，既要看其有多少面积的大楼，还要看大楼内部的精致程度、墙壁上悬挂格言的育人品味；既要计算图书馆中生均图书的数量，还要看是什么品位、什么级别的图书；既要考核实验室里生均仪器设备的占有量，还要了解是什么样的仪器，以及用于什么水平的实验；既要数一数科研经费的总量，还要分析其科研内容是否具有开创性、对培养学生起到了什么作用；既要考量各个职能部门设立的依据，还要看其服务的质量和效率。

在宏观指标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微观指标的不同可能导致学校办学水平的天壤之别。只有在教学、科研、管理等每一个细节的微观指标均精心设计并巧妙平衡的条件下，最后的宏观指标才能显示出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明了各项指标的真正含义

我们要重视各种办学指标的争取，更要重视这些办学指标的真正含义。有些办学指标能较好地反映学校的某一个侧面，可以被用作评价一所大学优劣的部分参量；有些办学指标的真实含义被误解或被夸大，作为评价指标的逻辑性值得探讨。

例如，国家精品课程的设立为提高教学质量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我们也应该看到，一所学校获得国家精品课程的门数对这所学校真正教学教育水平的刻画是有限的，因为对任何一所高校而言，国家精品课程的数量占总课程数量的比重是十分有限的。在重视某学校申报成功多少门国家精品课程的同时，还要关注该校究竟有多少门课程真正达到了国家精品课程的各项要求，每学年实际上为学生开出了多少门国家精品课程，有多少学生真正受益。从提高整个学校教学质量的角度来看，我们更应关注在精品课程建设的带动下，学校所有课程的教学水平究竟因此而提高了多少。因为这才是一所大学总体教学水平的核心指标。

总之，一所大学的真正办学水平是系统的、全方位的，不可能用几个办学指标来精确描述，对其评价是相对的、有局限性的。因此，我们要按照高等教育的发展规律，用战略的眼光看待各项基础性指标，这是学校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是学校辉煌未来的依托。同时，我们要科学看待各种办学指标，力争实现可能的改善与突破。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抢抓时代赋予我们的每一个机会。

【作者简介：叶高翔 杭州师范大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