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教育报 2015-03-10
据媒体报道,有全国人大代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大学的行政级别固然强化了行政化倾向,但并非去掉了行政级别,就去掉了行政化。去行政化的核心是行政管理队伍要树立为谁服务的观念,这涉及管理方式、组织架构、岗位职责、任务目标等很多问题,需要认真梳理和改进。从长远看,中国大学的管理体系要更加专业化和职业化。高校去行政化是近几年的一个教育热点,如何准确理解去行政化的内涵?高校行政部门应当为什么服务?这是必须厘清的问题。我们邀请了两位专家,从不同角度对此予以辨析。
去行政化本质是行政专业化
近年来,在推进大学去行政化改革过程中,有一种反对声音是,难道去行政化要把行政管理也去掉,把所有行政人才都辞退?当然不是。去行政化并非不要行政管理和行政人员,而是要处理好行政权、教育权和学术权的关系,实现三者的分离,同时提高行政服务师生、落实教育和学术决策的效率。
简单地说,去行政化是要求学校行政职业化和专业化,大学行政领导不能再有行政级别,这当然不是去行政化的全部,但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不取消行政级别,那么对于校长的选拔、任命、管理,就很难摆脱“官员化”模式,这就是为什么国家教育规划纲要和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定》,都提到要逐步取消学校的行政级别的原因。
笔者认为,要从职业角度对校长及行政人员提出要求,而不是将行政、教育、学术混为一谈。近年来,在教育部推进的校长公选中,已明确对校长提出要求“任职后能全身心投入学校管理工作”,这就是推进校长职业化。比如近期任命非院士出身的林建华担任北大校长,也是职业化的一种表现,因为以前选任北大清华等名校的校长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必须是“院士”,这并不符合校长职业化的要求。选拔校长要看其是否具备能胜任这一岗位的能力:懂教育、懂管理、有社会活动能力,而不应过分看重其学术能力。
在一些国家,学者担任校长之后,往往要遵照规定不能再从事学术研究,以避免分散精力,或者利用行政权去谋求学术利益。我国有的高校校长上任后,也公开承诺,任职期间不再申请学术课题,不申报奖项。但这还只是部分校长的个体行为,没有成为一项制度。有的高校在大学章程中明确规定,校领导不得担任学术委员会主席,并限制行政职能部门负责人在学术委员会的职位数,这是推进行政权、学术权分离的尝试,但还不够彻底。
高校去行政化要求建立精简、高效的行政人员队伍。高校去行政化不是弱化行政,而是要提高行政效率。眼下,一些高校的行政机构臃肿、人员庞杂,行政力量一方面干涉学校教育和学术管理、评价,另一方面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去行政化之后,将对行政人员提出更高要求,从对上级领导负责转向为师生服务,从拖拉推诿变为提高执行力。行政人员的工作将接受全体师生的测评,如果师生对行政人员的工作不满,不要说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职位难保,就是校长也可能被投“不信任票”。
由此可见,高校去行政化是一个全面梳理高校管理体系的系统工程,要破除以行政主导,实行行政管理的体系,构建行政、教育、学术分而治之的现代治理体系。在这一过程中,行政人员的官员色彩将淡化,而职业化、专业化的色彩将突显。对学校来说,是从行政治校到教育家办学的过程,对于校长来说,是从官员走向教育家的过程。
去行政化就是让高校回归学术
任何一种决策或制度的产生,我们首先要弄明白为谁服务的问题,即改革的服务对象一定要清晰。高校去行政化,也应遵循同样的逻辑,即我们为谁去行政化。
众所周知,在高校诸多的利益相关者中,学生无疑是核心,其次是教师,再就是学校管理和后勤人员以及学生家长、校友、社会、政府等。可以说,高校去行政化,就是为这些利益相关者去行政化,根本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促进大学的发展,促使大学生成人成才。
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去行政化符合大学发展的规律,符合学术发展的诉求。追溯历史,从大学发展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中世纪的大学,还是近代的大学,学术始终是大学的根基,大学的主要使命和责任就是探求新知,寻找真理,传承知识。其实,大学行政管理是20世纪初,现代大学发展到一定数量和规模才出现的,行政人员从教师中分化出来,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学术和教学工作。行政管理的出现,有它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即便到了现在,行政依然是高校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但行政化的出现,却严重影响了大学生态。
笔者以为,目前我国高校去行政化不仅具有必要性,而且非常迫切。从行政化的表征来看,就是行政凌驾于学术之上,过度干扰高校学术自由。那么,去行政化就是改变这样一种状态,让行政服务学术,让高校回归学术。
在高校行政化的背景下,行政成了主导,学术反而沦为次要。稍有常识的人都清楚,学术才是大学的根本,行政只是辅助手段。北大老校长蔡元培先生曾对大学有个深刻的阐释:“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并提出了“学术自由,兼容并包”。
可以说,从事教育的人,尤其是高校管理者,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大学的本位所在,更明白教学、学术和行政孰轻孰重。但从现实情况来看,通常学术和行政交叉在一起,和个人或学校获取资源绑定在一起,让去行政化变得相当复杂,不仅关系个人名利,甚至关乎高校的发展。可以说,大学管理者同样是学校的利益相关者。许多人在做教师时,对大学行政化嫉恶如仇,然而一旦转为行政岗,一不小心就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人。社会舆论提了许久的“去行政化”,学术界也进行了研究,教育主管部门也多次强调,但为何去不掉呢?症结可能就在于此,即在利益面前“忘记了为何而出发”。
总之,对于高校去行政化,不仅要厘清为什么的问题,更要厘清为谁的问题。要始终记着我们为何出发,为谁出发?笔者想起章开沅先生去年初请辞资深教授时的表态,“自己是既得利益者,要革自己的命。”他的这种壮士断腕的情怀,让人不禁肃然。也许,唯有如此,在构建高等教育现代化治理体系的进程中,我们才能让大学回归学术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