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里瑟琦智库   2021-01-03

2020年11月，美国佛罗里达大学（University of Florida）的一名学生参加了一场抗议活动，对该校即将在春季扩大面对面授课的计划表示抗议。

2020年7月，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盖恩斯维尔（Gainesville）的佛罗里达大学宣布该校秋季学期的课程将基本上在线上进行，当时美国全国范围内Covid-19每日新增病例数徘徊在6万到7万之间。2020年11月，美国全国范围内Covid-19每日新增病例数达到了这个数字的两倍以上。健康专家警告称，美国Covid-19病例数将面临长期增长。但是在佛罗里达大学和其他一些大学，校领导们已经向他们的教师们发出信号，希望他们在接下来的春季学期增加面对面授课。原因是什么呢？

这些高校表示，校内学习经历对于学生的成功至关重要，而学生的成功对于高校保持入学率也同样重要。在某些情况下，要求教师返校授课这一举措似乎也与政治和金钱挂钩。佛罗里达大学的校长肯特·福克斯（W.KentFuchs）在校园致辞中说，提供面对面授课是保障大学预算和教职员工工作的“最佳共享机会”。同时，福克斯代表学生和“那些工作将被挽救的人”（指即将面临失业的学校教职员工），表达了他“深切和衷心的感谢”。

但是，来自佛罗里达大学和一些其他要求教师返校授课的大学的教师们并不接受这种感谢。他们指出，近期Covid-19病例的激增已经给国家的医疗卫生系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与此同时，许多学生在社会活动中也并不注意个人防护。因此他们认为，恢复面对面授课的好处不值得让学校教职员工以及他们的家人处于感染Covid-19的危险之中。

职业倦怠和焦虑

当前，各地的教职员工已经进入了职业生涯中最具挑战性的学期之一，尽管个别学校的Covid-19感染率一直很低，但许多教职员工并不愿意在新冠病毒疫情仍在肆虐的情况下恢复面对面授课。一方面，再次转换工作模式需要教师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对于教师而言，职业倦怠，一直是一个问题，目前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2020年10月，由《纪事报（Chronicle）主办，美国富达投资集团（Fidelity Investments）承办的一项对美国1122名两年制和四年制大学教师的调查中，超过75%的人表示，自2020年初以来，他们的工作量有所增加。68％的人表示，如果要求他们本学期返回教室授课，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顾虑。

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Virginia Polytechnic Institute and State University）的教职委员会主席埃里克·考夫曼（Eric K. Kaufman）称，该校内部有一些“矛盾”需要解决。今年秋季学期，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教师们决定了该校的授课方式，包括在线授课、面对面授课、以及混合授课方式。其中，只有6%的课程是面对面授课，30%的课程是混合授课。但在10月，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教务长西里尔•克拉克（Cyril R. Clarke）通知全体教师，在春季学期，需要开展更多的面对面教学，以提高教学质量，并加强学生的校园生活体验。他要求学校教师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审查他们的课程计划，并考虑是否可以“在降低健康安全风险的情况下增加面对面授课”。克拉克在11月致教职员工的一封信中说，教职员工将可以在与教职委员会主席进行考夫曼磋商后做出最终决定。考夫曼对此表示满意，不过他表示，部分教职员工更可能将会克拉克的信息视为需要遵守的命令，而不是需要考虑的建议。

位于美国费耶特维尔市（Fayetteville）的阿肯色大学（University of Arkansas）的校领导称，增加面对面授课将增强校园的“活力和氛围”。一则新闻报道显示，由于目前教职员工和学生的Covid-19感染率较低，阿肯色大学相信他们可以安全地进行面授课程，并且鼓励这一行为。

美国东北大学（Northeastern University）采取了更强硬的措施。据东北大学学生报《The Huntington News》报道，今年10月，该校教务长告诉教职员工，除非他们出现健康问题、怀孕、身患残疾，或者与患有疾病的人生活在一起，否则他们将在春季学期返回校园。校方称校园内“强大的防疫安全检测和极低的阳性率”是他们作出这一决定的重要原因。布鲁克·福柯·韦尔斯（Brooke Foucault Welles）等教职员工对这项政策进行了批判，他们认为波士顿市的学校大多位置偏僻，而且现在受疫情影响也很难找到家庭保姆。福柯·韦尔斯在一条热门的推特帖子中写道：“我和我的配偶一天中没有足够的时间在外从事全职工作，也无法照顾我们的孩子”。几天后，东北大学宣布将灵活调整“教职员工返校”政策。

上级的明确指令

在一些州，大学系统理事会已经明确表示了他们态度。佐治亚大学系统（University System of Georgia）的理事会决定，每个校区都要最大限度地开展“安全的面对面教学”。佛罗里达州政府表示，“强烈鼓励”州立大学恢复尽可能多的面对面课程和活动，并且，这些课程和活动要在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的指导下，尽可能安全地进行。

据《政治》（Politico，美国政治新闻网站）报道，这一想法与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的观点一致，德桑蒂斯此前曾称赞佛罗里达州的院校没有像其他州的大学那样“过火”，关闭校园。他认为，对于院校而言，考虑驱逐不遵守Covid-19校园安全规则并参加集聚活动的学生是“极其严厉的”。而且，他还拒绝在全州范围内发布在公共场合强制戴口罩的命令，允许酒吧、餐馆和其他企业全部重新营业，这一举动受到公共卫生专家的严厉批评。截至11月中旬，佛罗里达州因Covid-19而死亡人数已超过17000人。

在佛罗里达大学，一些教职员工怀疑，共和党州长德桑蒂斯、共和党州立法机构、大学系统理事会（多数由州长任命）或这三者的某种混合，迫使美国政府不得不扩大高校面对面授课。在2020年9月的时候，很多大学的教务长都告知学院院长或系主任，需要安排至少与2020年春季一样多的面对面课程。当时，文理学院院长大卫·理查森（David E.Richardson）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系主任，“据悉，这一指令源于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系统理事会的决策”。佛罗里达大学的校长福克斯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共和党州长德桑蒂斯和州议员都没有命令或者要求学校开展更多的面对面教学。这是他的决定，也得到了大学系统理事会的批准。

在10月份的一次教师会议上，福克斯和教务长约瑟夫·格洛弗（Joseph Glover）解释了学校推行这一举措的原因。他说，今年，大学的基本国家预算拨款被削减了6%。如果大学不提供“像我们在Covid-19之前一样的完整的学生体验”，国家预算拨款则有可能会进一步减少，这可能会导致教职员工失业，就像2008-2009年开始的经济衰退之后，佛罗里达大学在一段时间内裁减了500个教职员工一样。福克斯说，他“绝对相信”可以安全地提供更多的面对面课程。“我们也的确预期到了Covid-19病例数会进一步激增。但是我们相信，在健康专家的指导下，我们拥有防疫的工具和方法，可以确保校园安全”。

教职员工并不买账。学院工会主席保罗奥尔蒂斯（paulortiz）说，“校方的论点是真诚的，但是没有说服力”。教授们表示，他们愿意灵活变通，但反对没有邀请他们参与决策。他们担心学校将“Covid-19密切接触者”定义为与感染者保持至少15分钟、6英尺距离范围内的人。他们说，由于学生们在教室里的距离可能超过6英尺，因此在追踪接触过程中，这些分布地点将被忽略。该校发言人史蒂夫·奥兰多（Steve Orlando）在回答《纪事报》记者的提问时回应称，坐在距离受感染学生6英尺或6英尺以外的座位上的学生“一般不会”被视为Covid-19密切接触者。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我们充分信任我们的系统，但我们也一定会验证它是否正常工作”。

一些人批评了学校在教室里安装HyFlex技术（Hybrid和Flexible的组合词，意思为混合式灵活教学，实现了在线学习和课堂学习方式的灵活整合）的计划。他们认为，对许多人而言，同时进行网上教学和面对面教学不是一个好的教学决策，尤其是在研讨会式课程中。外语系主任写了一封信反对面对面授课，原因是：在面对面教学中，口罩使外语理解更加困难。学校《学生报》报道称，教务长格洛弗并没有被这个论点说服。

教职员工们最关心的是申请住宿的新程序。住宿申请表要求他们填写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们还必须从他们的医生那里获取并发送相关医疗证明文件。表格中列出了疾病控制中心网站上的一些疾病类型，但只有例如癌症的那些疾病，被归为使人们“因冠状病毒而患严重疾病的风险增加”一类。这份表格没有列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所说的“可能”会使人们面临更高风险的疾病，例如哮喘等。而且，根据表格，与感染Covid-19风险较高的人一起生活并不构成教师申请住宿的障碍，年龄也没有限制，儿童保育职责的部分也未有提及。

即将年满65岁的科学史教授贝蒂·斯莫科维蒂斯（Betty Smocovitis）已经做了30多年的教师，她要求远程工作，因为她有多种潜在疾病，再加上她的年龄，使她处于高风险之中。她的请求被拒绝了。她在电子邮件中被告知，“加强课堂安全措施”，包括KN-95口罩、面罩，以及在教室内与他人保持距离，都是合适的防护方式。“为什么学校不相信我能够决定什么样的教学模式是最有效，也最安全的？斯莫科维茨说。到目前为止，至少181名申请住宿的教职员工中，仅有58人获准远程教学，其他人则收到“加强课堂防护保障”的反馈。

教职员工和学生工作者一直在反击。他们签署了一份请愿书，称这项计划“构思拙劣、鲁莽”。他们在校长办公室外抗议。教师工会提出了申诉，中佛罗里达大学(University of Central Florida)的教师工会也提出了申诉。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Florida Atlantic University）的工会领袖在一封信中告诉校长和教务长，他们的面对面教学目标“站不住脚”，教授们不愿意成为“被动的受害者”。

文森特•爱德华•奥卢沃勒•阿德朱莫（Vincent Edward Oluwole Adejumo）是佛罗里达大学的一位高级讲师，主要做非洲裔美国人研究，他表示，“教师需求并没有得到校方的优先考虑”已经受到了许多人的诟病。

在10月份的会议上，佛罗里达大学的校长福克斯解释了为什么他觉得有必要增加面对面教学，他告诉全体教职员工，他担心“我们大学的地位可能受到侵蚀——不是今年，不是今年秋天，不是春天，而是下一学年”。这种侵蚀可能以其他形式出现。历史学副教授艾丽斯·弗雷菲尔德（Alice Freifeld）说，她要求远程教学的请求遭到了拒绝。这对她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什么，至少在春季学期，她不会再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