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教育信息》 2019年第7期
编者按：2019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实施方案（2018－2022年）》。在提升一流人才培养与创新能力方面，《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指出，要分类建设一批世界一流高等学校，建立完善的高等学校分类发展政策体系，引导高等学校科学定位、特色发展。在推进高等教育内涵发展方面，《实施方案》指出，要加快“双一流”建设，建设一流本科教育，提升研究生教育水平，完善高等教育质量标准和监测评价体系，提升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与创新服务能力等。
在这一新征程中，中外一流高校互学互鉴具有重要的意义。为此，中国驻芝加哥总领事馆与我刊共同组稿、合作开展“美国一流大学校长访谈录”，内容涵盖“双一流”建设、一流本科教育、创新创业教育、质量标准和评价以及国际化战略等多个议题，以为我国教育现代化建设提供中美高校对话的平台。
此次访谈的对象是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校长马克·莱顿。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以严谨求实的治学理念和独树一帜的科研创新力量享誉世界，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2019年全美大学排名位列第19。学校师生来自100多个国家，2018年全日制在校学生1.5万人，本科生和研究生各占约50%，国际学生3417人，中国留学生约2000人。学校生师比为8:1。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由艺术与科学学院、法学院、奥林商学院、麦凯尔维工程学院、布朗社会工作学院、福克斯设计与视觉艺术学院和医学院组成。其中，医学院与布朗社会工作学院在全美大学专业排名中独领风骚。近年来医学院在全美医学类专业排名中稳居前三，其职业康复治疗专业全美排名第一。此外，福克斯设计与视觉艺术学院、法学院、奥林商学院以及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和癌症研究等也在全美同类院系或专业中享有盛誉。
1华大的一流即学生和教职员工的一流
首先，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专访。请您先为我们的读者简单介绍一下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
马克·莱顿：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以下简称华大）成立于1853年，是一所坐落于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的中等规模的私立研究型大学。学校毗连美国最大的城市公园——森林公园（Forest Park）。1904年，万国博览会就在森林公园举办，同年的夏季奥运会是在我校举办的。
华大受捐赠的规模达到80亿美元，每年的预算超过30亿美元，因此学校拥有充足的资产支持着我们完成教育和科研任务。医学院是全美最强的医学院之一，年度科研经费超过5亿美元。医学院还是美国国家健康研究院竞争性科研基金的第四大接收单位，其主要研究领域有：阿尔茨海默症和其他神经退化性疾病、诊断性影像学、癌症、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我校的阿尔文·斯特曼癌症中心（The Alvin J. Siteman Cancer Center）是国家级癌症研究机构，又被称为“综合性癌症中心”，治疗新患者人数全美排名第三。
华大的本科生教育吸引了全美乃至全球最优秀的学生，包括中国学生。我校学生的学术能力是最具竞争力的。在学校，学生们不仅从事学术活动，还通过理查德·格普哈特公民与社区参与学院（Richard Gephardt Institute for Civic and Community Engagement）组织的活动融入圣路易斯社区。目前，学校约有400个学生团体，它们为学生提供了各种发展领导力及个人兴趣的机会。
作为世界一流大学，可否和我们分享一下学校在保持世界一流大学地位方面所采取的战略和措施？
马克·莱顿：建设一所一流的大学，关键是聚焦于“人”——学生、教师和员工。吸引到了最优秀的学生，就更容易招聘到最优秀的教师。正是这些教师引领着学校各学科的发展。为了招收到最好的学生，学校要能够为经济不宽裕家庭的学生提供资助。我校就通过集中筹资建立了本科生和研究生阶段的更为完善的资助项目，其中受到普遍关注的是2005年建立的麦道国际学者学院（McDonnell InternationalScholars Academy）。麦道国际学者学院与全球34所一流的研究型高校开展合作，从这些学校进入硕士和博士阶段的申请者中选拔人才，很多麦道学者都来自中国合作院校。我们为麦道学者提供学费、生活补贴和每年一次往返来源国的机票。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收到了超过7000万美元的捐赠。
为教师提供强大的支持也至关重要。世界一流大学须为其教师提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并为由其引领的学科发展提供有力支持。在过去的24年间，超过300名教授收到了捐助者的资助，其中有6亿美元的新捐赠。
为最优质的教育和科研提供世界一流的设施也是很重要的。我校在过去24年新建了50多座建筑，为学校的各项活动提供更高质量、更充足的空间。丹弗斯校区容纳了除医学院以外的所有学院，被认为是美国最美丽的校园之一。美丽的校园也是成功吸引最优秀学生和教职员工的原因之一。
在讨论世界一流大学时，学校员工的重要性往往被忽视，然而杰出的学生和教师需要有相当水平的学校员工来与其进行匹配。在我校，有一批有才华、敬业的、有创造力的员工为学校发展奉献，这是非常幸运的。
2一流大学发展要聚焦重点和特色学科建设
华大在工程和应用科学、医学、艺术、建筑、商学等专业领域名列前茅。可否谈一下在学科建设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马克·莱顿：卓越的大学不一定要无所不包，“聚焦”很重要。我校是一所中等规模的大学，在综合性方面甚至无法与一些大规模的公立研究型高校相比。我们努力聚焦于质量和影响力，而不是让自己成为规模最大的大学。举例来说，我们通过建设世界级的设备、扩大教师规模、吸引捐赠来提升工程和应用科学研究的水平，这些努力得到了成效。近期，工程专业的校友詹姆斯·麦凯尔维（James M. McKelvey, Jr.）为学校捐赠了一大笔款项，用以为计算机科学和计算机工程专业建造新的建筑物。同时，他还为学校师生以及创新项目捐赠了更多的资金。为感谢他的慷慨，工程与应用科学学院已以他的名字命名。
我校的布朗社会工作学院也是美国排名最高的社会工作学院之一。美国其他的一流私立研究型大学都没有社会工作学院，因此布朗社会工作学院让我校更加具有区别于其他院校的独特性。要成为好的大学，学校就要提供独特的、有重要意义的专业。为充实课程体系，布朗社会工作学院近期新增了一个高水平公共健康领域的专业，成为该学院社会政策领域的第三个专业，这让我校从一流研究型大学中脱颖而出。我校福克斯设计与视觉艺术学院的艺术与建筑专业等专业建设也让学校在研究型大学群体中更加突出。
通常情况下，建设世界一流专业的关键在于世界一流的教师和学生。也正是由此，我校十分重视以教师为对象的资助工作。有了充足的资金，才能为教师提供具有竞争力的薪酬和学术兴趣资助。
3支持本科生参与科研是华大的重要传统
作为一所研究型大学，请谈一谈华大的本科教育。您认为本科教育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它的定位和作用是哪些？华大本科教育的特色是哪些？可否谈论一下贵校本科生科研办公室的职能？
马克·莱顿：研究型大学常常因本科教育方面的不足而受到批评。在招聘教师时，华大一直以来选择的人才既是优秀的教育者，又是创新各学科知识的引领者。学校在提升本科生在教室、研讨室、实验室内外的体验方面投入大量资源。本科一二年级的学生住在学校公寓区。那里不仅环境优美，而且有许多有组织的活动。这些活动是由与其家人一起住在学校公寓的教师组织的。一些教师还为住在公寓的学生提供学术咨询。
作为一所研究型大学，我们鼓励所有学生参与科研，与教师、研究生和博士后研究人员一起紧密合作。本科生是极富能力的，他们能快速学到其他人已掌握的知识。在华大就读，本科生能够参与科研，尝试创造其他人想要学习和应用的新知识。本科生科研办公室为本科生科研项目提供专门支持，其中医学院的本科生科研项目是最受华大学生欢迎的。
可否谈一谈贵校如何鼓励教授将精力用于本科生的教学？学校是如何平衡教授的教学和研究工作的？
马克·莱顿：教师会定期接受评价，评价结果影响其晋升和薪酬。华大的教师绩效评价内容包括教师对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的贡献。本科阶段和研究生阶段的突出教学贡献将会受到专门奖励。华大鼓励学生通过科研与教师接触，这样，学生就能了解各自领域的学术带头人，进而让这些学术带头人成为学生们的导师。在华大，学生能够接触到教师是一项重要的传统。
4高水平跨学科的科研吸引最优秀的人才
贵校有24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并吸引了大量高学术水平的教师，能否介绍一下贵校在吸引人才执教方面的经验。
马克·莱顿：高质量、高水平的学科专业和科研项目吸引着最优秀的学生和教师。应对全球重大议题和挑战，需要协同的、跨学科的团队去推进。华大以其跨学科合作为豪，并积极鼓励跨学科的科研合作。这种跨学科合作多由学校的学院、院系和各个中心组织。这些机构，特别是一些研究中心，他们已形成有关工作机制，把相关院系的教授组织起来进行跨学科合作。事实上，任何院系的教授都可以与其他院系的教授进行跨学科的合作。比如，能源、环境与可持续发展国际研究中心致力于研究社会所需的、可负担成本的、对环境没有负面影响的能源供给。理解环境变化的影响和应对其后果应该做哪些事情，也是该中心的工作之一。这个中心就是跨学科合作的一个很好例子。在医学领域，华大还有一些重要的项目，如华大引领着个性化医学的发展。这一领域的领先，正是基于华大强大的基因学、基因组学、免疫学等领域的合作研究。促进人类健康是华大科研的关键和优先方向。
5师生创新创业激发高校与社会的活力
华大致力于创新创业教育，请谈谈贵校开展创新创业教育的初衷？
马克·莱顿：美国是创新与创业方面的全球领导者之一。研究型大学长期以来在应用新知识服务人类方面扮演重要角色。很多时候，创新和创业这两个词是与科学、工程和生物医学研究相联系的。但事实上，每个学科的创新和创业都很重要。因此，华大鼓励所有师生创新创业，这也体现在了华大的课程中。科研成果的商业转化是使经济保持强劲和竞争力的关键，华大一直都很重视激发这种活力：华大是圣路易斯市的创新中心——科尔泰克斯创新社区（Cortex Innovation Community）发展的重要参与者。科尔泰克斯创新社区内有100多家初创公司，创造了5000多个新的就业机会，其中很多家公司正是源于科学、工程和医学研究的进步。圣路易斯市的强大得益于这些新发展。同样，如果大学所处的区域更强大，大学也会更强大。这是支持创新创业最有力的原因。
请问，学校是如何扶植创业教育，加强创业人才培养的？贵校开展创业教育有哪些优势？
马克·莱顿：华大在全校范围内开展创新创业教育。重要的创新创业项目由跨学科的创新中心——斯堪达拉瑞斯中心（Skandalaris Center）实施，并向全校开放。奥林商学院、麦凯尔维工程学院和医学院则为其学生提供涉足初创企业相关职业的服务。这些服务包括提供在初创企业实习或者成立新公司的机会。成功创立新的企业需要很多不同领域的人才，华大学生对这些机会都非常感兴趣。
6国际合作应对全球挑战是华大国际化目标
请您简要为我们介绍一下华大的国际化战略？
马克·莱顿：华大希望成为教育和科研方面的全球领导者。华大的教师来自不同国家：大约30%出生在美国之外的国家。同样，一百多年来，华大招收了来自各个国家有才华的学生。当美国学生能从国际学生那里学习其他国家的文化、传统、政府结构、历史以及其面临的挑战时，针对美国公民的教育才会做得更好。当教师在应对全球挑战，特别是那些不能由一所大学、一个国家单独解决的问题时，国际合作对于充分发挥他们的潜能尤为重要。气候变化和公共健康问题正是需要国际合作来应对的全球挑战的两个典型例子。华大通过师生及其同国际伙伴的合作，在应对这些挑战方面力争站在最前列。为了给教育与科研两方强大且高效的合作创造条件，过去的二十几年中，华大积极与全球一流的科研机构发展实质性的合作伙伴关系。
在高等教育国际化方面，贵校有什么经验可以与我们分享？
马克·莱顿：华大吸引了其他国家有才华的学生的关注。对于学生而言，一个主要的困难是在华大就读的费用非常高。因此，学校目前面临的一个挑战是扩大学生的资助来源，使得最好的学生都能够被录取，无论其经济状况如何。对于每一个被录取的博士生，华大提供学费和生活补贴，但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还需要更多的资助。
另外，作为美国高校我们要竭尽所能为国际学生提供一个备受欢迎、极具吸引力、安全可靠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同时，我们还要尽其所能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让美国社会了解到国际学生对美国的重要价值和作用，让走出象牙塔的学生依然能感受和在学校一样的氛围。
您如何看待学校与中国的交流合作和未来的计划？
马克·莱顿：我校与中国有着强有力的合作关系。很多有才华的中国学生目前就读于我校，更多的已经毕业。我们很多校友在中国生活和工作，不断提升着学校在中国的影响力。比如，上海已有超过1000名华大毕业生，他们是中国发展的优秀助推者，同时他们也协助学校吸引更多的中国学生来华大留学。华大还与中国一流的高校开展教育与科研合作，并致力于今后持续加强和扩大与中国院校的合作。
7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是面向未来的国际项目
贵校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是学校国际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可否与读者分享一下这个学院对贵校的学生、教职员工、院系、学校乃至世界意味着什么？
马克·莱顿：设立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是华大国际化方面最重要的举措。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成立于2005年，为教育和科研的国际合作搭建平台、创造条件。来自全球的34所伙伴高校与麦道国际学者学院开展合作，包括中国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农业大学、复旦大学、西安交通大学。每个人口众多的大洲都至少有一所麦道国际学者学院的伙伴高校，这使得他们有可能为真正的全球性挑战而合作。
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最主要的项目是“麦道学者计划”（McDonnell Scholars Program）。至少75%的麦道学者是来自34所伙伴大学的毕业生。正如我前面提到的，华大对麦道学者的资助力度很大。这些资助不仅针对博士生，还涉及法律、商业、艺术、建筑、医学和社会工作专业的硕士生。麦道学者可以在华大提供的任何一个硕士和博士专业就读。因此，华大七个学院都与麦道国际学者学院息息相关。25%以上的麦道学者是美国公民，他们的教育计划中包含了在34所伙伴高校学习一段时间。麦道学者的学术经历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体验着一种新的研究生培养模式。麦道学者除了将大部分时间用于攻读学位外，还会有其他的共同经历，包括社交的、文化的、学识的，以及为他们今后在政府、商业、学术和其他领域从事领导工作做准备。麦道学者至少会参加两次集体旅行，一次去美国的金融和文化中心纽约，一次去首都华盛顿。在这些旅行中，麦道学者们共同学习，加深彼此间的了解。学院此举的目的是在麦道学者间形成联系与合作的网络，为未来成为全球领袖做好准备，因为未来的挑战可能会需要麦道学者合作来应对。为此，麦道学者也是终身的麦道学者，学院会将学生与往届校友联系起来。
34所伙伴大学还共同致力于教育和科研合作。目前合作开展的研究主题有四个：能源、环境与可持续发展，公共健康，全球人口老龄化，与为不断增长的全球人口提供食物和清洁水相关的研究。一个很好的教育合作例子是我校与复旦大学的合作办学。在上海复旦大学的校园里为学生们授予华盛顿大学高层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EMBA）学位，该项目的最后几周课程在华盛顿大学完成。在这一成功合作的框架内，我们已颁发1000多个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在科研方面，麦道国际学者学院任命学校的顶尖教授为“大使”，每一位“大使”服务一所麦道学院的伙伴院校。比如麦凯尔维工程学院的盖·葛宁（Guy Genin）教授是西安交通大学的“大使”。“大使”有责任推动两所院校之间的学术合作，包括两校师生的交换项目、合作科研项目。除此之外，多所伙伴学校的共同合作也是有可能的。事实上，科研的开展正需要这样的多方合作。比如麦道国际学者学院2007年启动的全球能源和环境合作伙伴项目。
可以说，麦道国际学者学院为麦道学者们搭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与世界各领域领导者接触并相互学习、取长补短的网络平台。同时，学院还为以应对全球重大挑战为目标的教育和科研合作提供各方面支持，其目的是持续助力于建设一个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