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光明日报 2014-03-18
这几天密集拜读人民教育出版社刚刚出版的储朝晖所著《中国近代大学精神史》。
中国近代大学兴起于十九世纪末,在制度上主要受到西方大学的影响。国人所办京师大学堂是仿日制,北洋大学堂及震旦公学则是仿欧制。而外国教会所办大学,则直接受到所属教派的影响。对于大学的内在精神是否完全引自外国,历来有二说,一主张完全沿袭自西方产物,一主张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转换与生成。作者则采调和折中立场。他认为所谓“大学精神”是:“关于大学发展的价值取向及其在大学设置与运行中的体现”,精神主体是“士”,精神内容是“道”,两者结合起来,则是“士志于道”,是“明道济世”,是德治、做人、和合的精神,也就是中国传统所说“经世致用”。
透过本书,作者企图重建高教发展的哲学基础,他认为应先建立大学精神,再以此指引中国未来大学的发展与运作。透过近代大学历史的梳理,希望达成此目标。作者点出“学术自由、兼容并包”是大学精神的核心,其兴衰要视大学学人(成员)能否自主。诚哉斯言,此点不仅过去如此,未来亦然。
该书对当代的启示笔者以为有几点:第一,大学精神的维系与发挥,涉及四方面人的认识与行为,一是政府主管机关、二是大学校长及领导管理层、三是大学教师、四是大学学生。如果第一、二类人不尊重大学,让行政凌驾学术,试图干预、扭曲甚至戕害大学精神,不尊重“学术自由、兼容并包”,以为“官大学问大”、“以己意代公意”,则大学危矣。但是更可虑的是,大学教师与学生如无自觉自重,随波逐流,那么大学精神也将不复存在。
第二,现代大学结构改变冲击传统精神。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目前大学的学校规模迥异以往,学生人数动辄万人,而非早期几百人,他们分布在多校区,不论在办学,或是大学的功能上,都出现变化,不再限于过去的教学、研究或社会服务,管理上也出现前所未有的问题。而依大学生占学龄人口总数的比率看,大陆高等教育也从特罗(M.Trow)所谓精英教育走向大众化,而台湾更趋向普及化。然而随着机会的扩张,连带毕业生就业困难及学历贬值的问题,这些困扰许多大学领导者。如何在变动与压力下,为大学找到一条正确的出路,十分重要,作者回头寻思大学的精神以期让心定下来也是途径之一。另外,在全球化与国际化的环境下,大学运作日趋市场化、商业化,甚至麦当劳化,世界各大学纷纷追求卓越,追求世界排名,管理主义、功利主义、评鉴主义入侵校园,以致校园商业色彩日浓,人文淑世情怀日淡,多见经费资源争取与分配,少见义理争辩,遑论大学精神。在此风潮下,读本书应有暮鼓晨钟之效。
第三,大学主事者心态百年少变。书中指出梅贻琦的务实精神是“专”,而专有三层含义深度,第一层是说专干一种职业,决不今天办教育,明天弄政治,后天搞实业;第二层是说专干一件事,决不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今天做甲校的教务,明天做乙校的主任,后天做丙校的校长;第三层是说专心致志,决不东应酬,西交际,干着校长,望着部长(见该书第280页)。没想到梅氏指责的现象,今天依然可见。有些人乐于干行政,学校一二级行政主管轮着干;有些人主任选完选院长,院长选完选校长;甲校任满选乙校,乙校落选选丙校,活脱一幅现代版儒林外史。
总之,如果大学失去办学理想或办学精神,或是都变成同一种办学模式而失去特色,则是高教发展的不幸。不论环境如何变,“学术自由,多元创新”,应是大学精神的核心。